每次回台都要去復興鄉看看,這是我小時候每年渡過暑假和數不清個農曆新年(初二之後)的地方。
小時候沒有安親班,也沒那麼多夏令營。一到了漫長的夏天,當時正在職場上打拼的爸媽實在沒法照顧我們,只好不捨的把我們送回復興鄉的外公,外婆家。當時交通不便,到了桃園車站後還得轉搭一天才幾班的桃園客運上山。當時在我小小的心靈中這段坐客運的時光是最難渡過的。因為已經如此靠近外婆家了,但客運無法在蜿蜒的危險山路中疾行,進復興鄉前又得在山腳下停車讓人辦入山證。依照車上沒入山證人數的多寡,使得原本已經難熬的旅程又加上變數。這讓等不及想見外公,外婆,阿姨,姨丈和兩個小表弟的我坐在座椅上就像個洩了氣的氣球。
一直到了客運轉了最後一個彎,看到為了怕山崩塌而做的灰白水泥堤牆時,我才又會從椅子上跳起來,因為我知道就要到進入復興鄉的隘口了。過了隘口,我知道右邊是阿利阿姨的生鮮雜貨店,左邊是外公好朋友的廟(小時候覺得廟是廟公開的),再上去有木匠店,阿頭伯的日常用品雜貨店,然後客運會經過外公家,介壽國小,郵局...到山上蔣公行館前的終點站。然後我們再下車往回走到外公家。當時復興鄉的居民不多,大家都彼此認識。從車站走回外公家不過幾分鐘的路,從小在山上長大的媽媽常得一路和長輩,舊識寒暄。那種濃濃的人情味是從小在城市中長大的我和哥哥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在山上外婆家的每一天都是充滿驚喜的,早上起床吃完早餐後外婆總要我們先把功課做完。當時不懂事,心中恨死了那段晨間做功課的時間,殊不知若沒外婆的堅持,有最愛帶我們四個小孫子到處跑的外公再加上那麼好玩的復興鄉,我們是絕對不可能把暑假作業做完的。功課做完後就海闊天空了。下午外公有時帶我們到鄉公所前的草皮乘涼,有時帶我們一起去找山下的廟公聊天,有時也會帶我們到蔣公行館前玩耍。當時行館前綠樹成蔭,真是避暑的好地方。大漢溪在角板山下轉了個急灣,從蔣公的行館往下眺望像極了老總統故鄉溪口鎮的風景,據說這也是在此建行館的原因。小時候我們走著小路可以到現在的漢口弔橋。當時的弔橋還不是觀光景點,年久失修,走在搖搖晃晃的木板橋上實在有點心驚肉跳,所以膽小的我小時候從來沒有勇氣跨過橋一訪對岸的梅花林。
外公家後有果園,從果園居高臨下可以看到駐防蔣公行館阿兵哥的軍營。軍營不大,有個水塘,我們小孩子天天看得到阿兵哥一大早起床操練,吃早餐。傍晚時又看見他們晚飯前穿著汗衫悠閒的做運動,然後再看著他們進餐廰吃晚飯。阿兵哥吃晚飯時天還沒黑,我們幾個表兄弟就倚在後院的圍牆上看著五彩嬪紛的落日晚霞,七嘴八舌的談論著一天探險中值得回味的事。一直到阿姨,外婆叫我們吃晚飯了,我們才和滿天的美景說再見。吃完晚飯後,外公有時就帶著我們坐在前院的涼亭乘涼。山上的夜晚除了零星的幾班客運外,幾乎沒有塵囂,我們躺在外公鋪的草席上看著滿天的星星。山上的空氣是那麼的乾淨,讓人感覺到天上的星星幾乎就在眼前。我們就這樣悠閒的置身於大自然的懷抱中直到了就寢時間才回房。到了國中,學校強迫必須參加暑期輔導,我和哥哥就只能趁輔導前後的幾天休假上山。到了高中就更沒機會了。其間還好過農曆年時媽媽都會想辦法讓我們上山看看外公,外婆。我特別珍惜那幾次農曆年的相聚,因為幾年後,市區開發的計畫闊寬了道路,我們小時候躺著看星星的涼亭被截掉了。又過了幾年,我們就不再擁有那棟外公外婆親手蓋起來的房子了。外婆,阿姨一家人搬到了市區後,再進入復興鄉時我們都已成了外地來的客人了。
在美的這些年間聴說老總統的行館遭了祝融之災,一夜之間行館被大火不留情的燒掉了。這次回去,行館原址已重建了活動中心,後方還開了個咖啡廰。當天我端著飲料,往下看著弔橋,看著我所熟悉的好山好水,想想真如古人所云: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外公外婆都已仙逝多年,小時和我們在山上一起玩耍的鄰居同伴也早已不知去向。看著角板山升起的一片片雲霧,不禁想起小時候下雨天時,外婆在後面的厨房揉麵糰做饅頭,我們表兄弟則擠在阿姨房間的大窗枱前看對面山上一層層似薄紗般的的細雨隨著微風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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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爸媽和疼我的阿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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